气候变化、能源危机让人们意识到，为了让地球保持宜居，人类必须加快节能减排、绿色转型的步伐。那么，低碳生活、零碳社会必然以“消费降级”为代价吗？高品质生活一定意味着高能耗吗？单就理论而言，一个人一天只需2千瓦即可维持良好的生活水准，这一数字尚不足目前美国人均能耗水平的四分之一。
国内首个以“碳中和”为主题的博览会——2023上海国际碳中和技术、产品与成果博览会上，各种低碳技术、零碳展示层出不穷，更绿色的生产线、更绿色的生活扑面而来。在技术创新与减碳意识的双重加持下，源自科幻小说的“2千瓦社会”究竟是理想主义的空中楼阁，还是“跳一跳可以摘到的苹果”？一些能源环境专家已经开始了实验。
随着能源危机日益迫近，无论是乌克兰危机导致的燃料价格暴涨，还是为了遏制全球变暖而推动可再生能源的广泛应用，减少能源消费一直是政府与个人关注的热点问题之一。
有资料显示，20世纪90年代，人均每天2千瓦能耗就足以让人可持续地生活，并保持良好的生活质量。迪宁是一位居住在美国纽约的环境问题专家，他想知道自己是否可以通过努力大幅减少个人能耗。于是，他决定参与一项“2千瓦挑战”的实验，并对实验进行详细记录和描述。
美国科幻作家金·斯坦利·罗宾逊在小说《未来部》中提到了“2千瓦社会”的理念。小说中，瑞士实现了这一目标，从而成为全球节能的典范。
据报道，不少参与“2千瓦挑战”实验的人觉得这种生活更时尚、更有意义。美国耶鲁大学能源研究员纳拉辛哈·拉奥认为，2千瓦目标的生活给人们带来的绝不会是痛苦，“特别是在能源价格飙升的时代，2千瓦的生活值得去尝试”。
“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关灯，然后拔掉所有插头。”迪宁稍稍考虑了一下，又重新将冰箱通上电。接下来，他列出了生活中的主要耗能支出：燃气炉为公寓供暖、提供热水及一日三餐；每天坐地铁去上班，“如果是长途旅行，我会开车或叫车，然后坐飞机”。
“我在家会使用冰箱、洗衣机、烘干机、电梯、电脑、电话，甚至电动牙刷也要耗费一点能量。”迪宁发现，他还要在这份能耗清单上添加一些需要购置的日常用品，包括任何需要能源来制造和运输的东西，“再加上我吃掉或扔掉的食物，常所做的几乎每件事都需要消耗能源”。最后，他不得不说：“要达成2千瓦的挑战目标，可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。”
功率单位瓦特（简称“瓦”）是以英国发明家詹姆斯·瓦特的名字命名的，1马力等于735瓦特，即0.735千瓦，而1度电就是1千瓦·时。
在绝大部分人类历史中，个体所消耗的能量很少会超过所吃食物所包含的能量。瑞士洛桑联邦理工学院的萨沙·尼克觉得，这样一个人每天所消耗的能量差不多只有90瓦左右。烹饪和取暖会增加一些能量消耗，农业生产和运输畜力则会增加更多能耗。当人类拥有了建筑、金属加工、陶器等复杂的社会物质需求后，人均能耗又增加了。“罗马帝国的人均能耗大概为500瓦，那时还没有电。”
今天的工业化社会每天都在消耗大量能源，人们通过不断开采化石燃料来为全球经济提供能源。目前，在世界各国能耗水平（每人每天）排行榜上，冰岛以人均能耗1.7万瓦居首，美国以人均能耗8.6千瓦位居第11位，而欧盟人均能耗水平为4.2千瓦、中国为3.4千瓦、英国为3.3千瓦。全球范围内能耗差距很大，如印度仅为800瓦，孟加拉国只有310瓦。
据国际能源机构估计，全世界有超过25亿人无法获得足够的能源来满足烹饪和制冷等基本生活需求。与此同时，高收入国家的能耗空前飙升，各种环境问题也随之而来。面对这种现状，能源研究者不得不提出这样一系列问题：当可获取的能量远超最低需求时，要过上什么样的生活才能让人类满足？多高能耗才算足够？要达到怎样的能耗程度，才算过上了美好生活？
经济学家与能源专家很难在这些问题上达成共识，这并不足为奇。“我不能确定达到物质消费充足的实际门槛，但我知道应该远低于许多国家的能源消耗最大值。”纳拉辛哈·拉奥说。
2千瓦是上世纪90年代地球上的人均能耗水平，但前提是全球能源产出能平均分配到每个人。基于这一点，一项研究发现，能耗超过这一消费水平后，生活质量回报率反而在递减。瑞士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的研究人员通过计算发现，2千瓦能耗是一个切实可行的目标，它不会牺牲掉瑞士人令人羡慕的高生活水平，同时还将推动温室气体减排。
首先，迪宁需要对自己的总能耗量进行评估。任何人都可以利用网上的计算器，轻松计算出这个数值。计算结果发现，迪宁的个人能耗高达9.4千瓦。因此，要实现2千瓦的目标，对于他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挑战。
于是，迪宁将他的个人能源消耗分解为几大部分：交通可能要占大约一半，食物和其他大约占三分之一，而他居住的小公寓房内的家庭供暖、家用电器及照明，则占了剩余的较小部分。
对普通美国人来说，他们的家居场所和工作场所占据了全部能耗的大部分，其次是交通工具（尤其是汽车）、食物以及其他消费品。在欧洲，日常生活能耗和办公室能耗同样占据了人均能耗的大头，不过食物和消费品能耗所占的比例要大于交通。
为了实现2千瓦目标，迪宁咨询了美国斯坦福大学教授、可持续发展智库洛基山研究所创始人阿莫里·洛文斯。作为世界知名能效专家，洛文斯一直对节能减排身体力行。他在自己居住的位于美国科罗拉多州的一栋漂亮房子里，向人们展示各种节能妙招。
这栋建筑选择了碳足迹最小的建筑材料，并配备先进的太阳能装置：屋顶水箱可利用阳光加热水，多层窗户可提高隔热效果，朝南的建筑结构则利用阳光获得更多热量。房子里还建了一个温室，既能给房子供暖，又可种植香蕉——所有这一切，都意味着洛文斯在降低能耗的同时，还保持着高水平的生活质量。
而且，利用太阳能所产生的电力不仅足够为他的电动汽车充电，还能向电网输出一些电力。洛文斯说，这栋结合了多种先进技术的屋子，维持高水平生活所需的能源使用率“可能低于2千瓦”，甚至可能低至1千瓦。
然而，对大多数人来说，其中有些技术仍是可望不可及的。更重要的是，从长远来看，一些技术实际上并不一定能够降低能耗，因为人们可能会利用从效率中节省的钱来进行更多其他消费。例如，随着汽车发动机的效率越来越高，人们会购买更大功率的汽车，也就需要耗费更多燃料来驱动它们。
此外，迪宁认为，仅仅依靠节能技术，并不能帮助他尽快达到2千瓦挑战的目标，因为他只有一个月的实验时间。所以，他决定将重点放在另一种减少能耗的方法上：改变自身行为。
为此，迪宁要做出一些实际的改变。例如，在公寓里，除非是在必须使用的时候，不能让任何电器空开着，或将任何插头留在插座上；洗完衣服，他不再使用烘干机，而是挂在楼道间让其自然晾干。他还发现，在不打开冰箱门的情况下拔掉电源一个小时，可以节省大约150瓦的耗电量——这些日常行为的改变加在一起，总共为他节省了大约1千瓦能耗。
同时，迪宁还把电表数据分享给一家名为OhmConnect的公司，公司会在用电高峰时给他发一条短信，告知他在那段时间里尽量减少用电，并鼓励他通过在该时段减少的用电量赚取“瓦特点”来兑换奖品。
事实上，根据在线计算器的计算结果，日常用电量只占迪宁全部能耗的5%左右。为了努力实现2千瓦的目标，迪宁觉得自己还需要做一些其他的改变，比如缩短淋浴时间、用冷水洗碗等。只要天气允许，他就会继续骑自行车，天气不好时则搭乘地铁。他尽量从街边的农贸市场购买农副食品，减少从超市购物，甚至多吃素菜、少吃荤菜。
经过一番努力后，他再次进行了计算，其个人能耗从美国人均水平的8.6千瓦降低到了5.7千瓦，节约下来的能耗主要来自少乘或不乘飞机。
与此同时，迪宁也发现了不少问题。其中一个大问题是，他那间公寓房已有120年的历史，燃气锅炉严重老化，隔热效果很差，这是导致高能耗的主要原因。另外，和纽约的许多老房子一样，供暖暖气片的温度调节是由同住在这栋楼里的房东控制的，夏天用的还是低效的窗式空调。因此，要减少这些能耗，需要利用节能技术对建筑进行改造，但作为一名租房者，他对此有心无力。
设计公司Intp专门研究节能建筑的建筑师斯蒂芬·坦纳，长期以来一直坚持践行“2千瓦社会”的理念。他认为，要达成这一目标，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经济条件和生活环境。例如，对居住在纽约的迪宁来说，做出步行或乘坐公共交通工具的选择相对比较容易。但在许多其他地方，尤其在一些偏远地区，人们可能别无选择，他们只能开车上班或开车去杂货店。显而易见，要达成2千瓦目标需要社会环境的支持，而这些单靠个人的力量很难改变。
“日常生活中的很多事情与我们如何组织社会生活密切相关，”尼克说。十多年来，他一直在努力实现2千瓦或更少能耗的目标，而瑞士的社会环境与氛围非常有助于目标的达成。
瑞士政府承诺到2050年实现“2千瓦社会”。为此，瑞士各城市正在加强公共交通基础设施建设，降低私家车对人们的吸引力，节能医院和节能养老院也在不断兴建。
尽管目前以“2千瓦社会”为目标的国家还寥寥可数，但越来越多的国家正致力于降低对化石能源的需求与依赖。日本施行的“绿色转型”已投入数千亿美元用于建筑物节能改造、推广使用电动汽车等节能增效举措上。不少国家也在开展行动提高节能意识，比如英国鼓励节约能源的“It All Adds Up”计划。
不可否认，日益严峻的能源危机是各国纷纷行动的动机之一。加拿大维多利亚大学的克里斯蒂娜·希卡说，能效提升行动已取得成效。据国际能源署估计，2022年，普遍能源意识的提高为其成员国节省至少6800亿美元能源成本。
使用较少能源还可直接减少温室气体排放，早日实现脱碳目标。一项被广泛引用的研究发现，通过提高能源效率、加快数字化转型等举措来减少能源需求，可在不牺牲经济增长的前提下，将全球升温幅度限制在1.5℃以内。
在这一“2千瓦目标”的挑战实验中，就个人角度而言，迪宁不得不遗憾地表示，他失败了，而且败得很惨。至少从一些主要指标来看，确实如此。就目前的环境条件而言，比如继续使用低效能的建筑物和基础设施，要在保持高质量生活标准的同时达成2千瓦能耗目标，是相当困难的。
但通过这一实验，迪宁在如何节省能源这一问题上获益良多。他从中学到了不少减少能耗的诀窍。他说，他不会因为这一挑战性实验的结束就放弃2千瓦目标。他清楚地意识到，日常生活方式，比如吃什么、出行选择哪种交通工具，对于减少能耗来说，比长时间开灯更重要。下一次租房时，他会考虑选择建筑隔热效果更好，以及配备了节能高效家用电器的房屋。“如果每个人都能贡献自己一点小小的努力，能源效率的提升将会十分可观。”
瓦特是功率单位，用来描述能量流动速率。一个20瓦的灯泡开1小时要用20瓦时的电。电费账单会显示你用了多少度（千瓦·时）电。
通过计算机模拟，瑞士研究人员对“2千瓦社会”提出了构想，它不仅包括人均能耗2千瓦的目标，还包括相当于每人1吨二氧化碳的排放目标。
“2千瓦目标”不仅指电力，还包括平均能耗总量。换句话说，它包括所有能量来源（如天然气、风能和木材）、用于生产这些能量的任何能耗，以及由于转换和传输效率低下而损失的能耗。所以，“人均2千瓦”是一个很大的挑战。
不同的能源产生温室气体排放的程度不同。例如，燃烧煤炭发电比燃烧天然气产生更多的温室气体排放，而太阳能发电不会产生任何温室气体排放。此外，还有一些与能源无关的排放源，比如垃圾填埋场里腐烂的食物。
在“2千瓦目标”提出时，人们更担心的是石油枯竭，而不是气候变化。2015年通过的《巴黎协定》，将排放目标修订为净零，各国承诺将全球升温幅度限制在比工业化前水平高出2℃的范围内。为实现这一目。